调羹

致众多和我有相同感受的人 这是一番心里话,也是疑问


如果用“情窦初开”这个词来说的话,我的情窦开得蛮迟,大概高二才开始吧。

我高二分入文科班,我一直内向又冷漠,也不大喜欢跟人打招呼。她坐在我前面,每天早上来,总要微笑着对我说“你好”。冬天到了的时候,她早晨刚来时带着口罩,但我能看得出她对我笑,两眼变成弯弯的一条缝,取下口罩是冻得发红的小小鼻头,然后也是一声“你好”。还有,在中午到校后,她走读,往往比我先到教室。早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值日的同学们在地上洒水,拨开来往的同学,我走向座位,也能看到她对我微笑,说:“你好呀!”时间久了,我坚冰似的心也被融化。

我学习很好,于是,也像种种描绘高中时代的电影一样,她也常常来问我题目,带着那个微笑,两眼弯成一条缝。我每次都一本正经地讲完,并不多说些什么,她认真地听着我讲,边“嗯嗯”边点头,时不时抬头对我笑。

她学习不算差,在班级里排前十吧。不过,她文艺活动搞得很不错,会唱会跳。每次我们组织合唱竞赛,她都是指挥,挥舞起胳膊,就像在起舞。只要她动起来,那种美感我便觉得不是语言所能表述的。我一眼不眨地盯着她,第一次觉得人还可以这样美好,想着她若是我女朋友该多好哇。看着看着,不知为何,鼻子一酸,差点落下泪来。

还有一点,就是每个课间她都要跑出去,即使再忙。后来我发现她是和另一个女生,我以为是她要好的朋友,便没有在意。后来有一次,那时高二上学期已经过半,自习课上她找我来问题。我现在还记得,那是一道地理题,也是我最擅长的学科之一。她还是微笑着,边点头边听我讲,讲着讲着我抬头看她,发现她在笑着看我,但眼眶红红的。我问她怎么了,她落下几滴泪,但还是微笑着看我,没有说话。我一再地问她,她告诉我,就是她每天下课去找的那个女的,要转来我们班读文科了。那个女的非常霸道,是不许她和别人,尤其是男生关系这样密切的。

后来我才知道,她们是情侣,她说喜欢那个女生,那个女生也喜欢她。我追问她,那你以前对我又是什么呢?因为她说过她喜欢我。她像我解释那是另一种喜欢,不是情侣间的喜欢。我当时只觉得是一直敷衍塞责的托辞,便认定了她在欺骗我。

于是,我在学业压力与此等矛盾情感的双重影响下,特别是她与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,明明同在一班,座位不过相隔两排,就连传张纸条都得偷偷进行,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,我患了抑郁症。那时的我极其痛苦,不知如何排解,父母也不懂开导,只有打骂;任课老师一发现我不正常,就要打电话送我回家。如此循环往复,无人关心,也无人理解,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,也不知道继续生活有什么意义。那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了。

后来在小姨的介入下,父母带我去西安专门治疗了抑郁症,吃了药。那药很不好吃,还有很大副作用,用药期间光打哈欠,而且每次打哈欠恶心的都好像要吐出来。我父母态度没有多好,想是要吃了药就得立竿见影吧,见我没有多少改观,依然是打骂。

返校之后,我依然每日痛苦煎熬。她也仿佛很关心我,只是不敢那样表达出来,但我却以为她也未免太无情了。我变成这样,也有她的一份罪。于是我便时常与她怄气,使尽各种方法与她怄气。现在回想,那时作了多少罪孽。有一次特别狠,是在高二下的高中学业水平测试时。我现在也记不得做了什么,好像是告诉她我随便填了答案,如果哪一天捱不住就自我了结,当时气得她直哭。

但我还是很挂念她。我现在还能想起,那时天气一会儿阴一会儿雨,地面潮湿,空气清新。我站在教学楼的5楼走廊尽头,从那里可以看见走读生进入教学楼的唯一一条路,我在人群中寻找她。那很好找,她穿一件鲜亮的绿色半袖,我看见了她,然后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教学楼,直到最后一刻走到楼门口,我还要从窗户探出头去看。

最后,两天考试终于结束了。同宿舍的一位同学和我一起出去吃下午饭,出发之前我躺在床上哼着歌,突然我想起了她,心中一阵难过。在跟着同学出去的时候,我走在那条通往校门的大坡上,心中还是难过,鼻子发酸,但我强装镇定,继续哼着歌。终于走到半坡的小花园旁时,我再也抑制不住了,大哭起来。我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哭,只觉得很难过。对于她,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,就像她永远将不认识我,永远将不属于我,将要离开我一样,像是一种彻底的绝望。

到了高三,我们彼此小心翼翼,没有太多交流,只是我的抑郁症还常常发作,令我痛苦不堪。高考前夕,恰逢姥爷去世,匆匆参加完丧礼,便返校参加最后的毕业仪式。那天也是时雨时阴,操场泥泞不堪。大家都在忙着拍照留念,我既在亲人去世和抑郁的悲痛中,又在她对我不闻不问的气恼与难过中,拒绝了所有的邀请。

而后两天,我带着这种未能消失殆尽的感情,朦朦胧胧地结束了高考。在那之后,也没有感到多么兴奋和自由吧。我只觉得疲惫与无趣。草草参加了同班的简单聚会,早早告别同学回到家,躺在舅舅家客厅的床上,沉沉地睡过去。

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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